“起死回生”。
罗永浩曾用“凶险”形容自己的2016,而在昨日的“封箱”发布会后,他长舒口气,用这四个字总结了2017。
在科技圈里,每当提及老罗和他创立的锤子科技,总能引发一股异样的热潮。以情怀笼络粉丝的锤子,在去年遭遇了质疑、嘲讽、毁誉、落寞和挣扎。苏宁年报显示,锤子科技去年净亏4.27亿,净资产为负2.4亿,这家公司曾两次发不出工资,最困难时期险些被收购。
或许真是情怀打动了投资人,濒临倒闭的锤子终究还是迈过了致命的“门槛儿”。近半年来,锤子终于迎来了喜讯,其先后经历了京东618销售黑马、获成都市政府6亿元投资、第100万台坚果Pro顺利完成生产等系列事件。作为互联网手机品牌为数不多的“幸存者”,锤子在昨天推出了两款终端设备。
这“起死回生”的一年,老罗到底经历了什么?力推的空气净化器到底有多少利润?现场提及的“不太方便说”是指何事?他又是如何看待“油腻中年人”呢?
7日晚上11点,在讲了3个小时“相声”后,老罗“蹒跚”地走进采访间,新浪科技等对他进行了采访。
问:如何评价你和锤子科技的2017,关键词有哪些?
罗永浩:2017年对我们来讲是“起死回生”,因为2016年的情况外界也知道。2017年坦率讲比想象的要顺利。我们一直以来是这样的想法,比如说你做一个公司,做手机的技术门槛和人力门槛挺高,你要维持500人到800人的团队,年花销非常大,每年有几亿的花销。在这样的情况下,如果能比较顺利地做出足够多的机器,比如高中低档三个产品线,很稳定地按照合理的销售周期,合理地把产品迭代出来,这样就会走上良性循环。
但是我们之前由于种种原因,种种条件限制,从来没有按时发布产品。这次我们赶在双十一前出,其实内部半数的人是挺担心的,但是现在走下来比想象中顺利。这从行业上来讲也是很正常的,不是说谁势利眼,就是当你手头钱紧的时候,越紧就越难,你既拿不到账期,预付款又多,越穷就越穷。但是你好转之后发现,很多东西就会朝更好的方向前行。按我们现在规划的,明年差不多有4场左右的发布会,我觉得2017年对我们来讲是非常重要的转折点。
问:发布会你中途一直没上场,发生了什么?
罗永浩:是这样的。我有两个毛病,第一是拖延症,第二是完美主义。如果拖延症不完美主义,差不多80分就上去了;还有一种就是没有拖延症又没有完美主义,就是最理想的状态。我是两个都有的。我其实也在吃药,拖延症有药可以吃,效果明显有改善,但是还达不到正常的状态,我每年准时开场是很少的。
第二,现场失控也有一些原因,咱们国家很多行业专业化程度不够。这种大型场馆的活动,LED屏过来的方案商基本什么都不懂,给你调的效果是没法看的。发布会头一天晚上过来调了四五个小时,很痛苦的是要保3D视频,手机的效果就保不住,要保手机画面3D视频又保不住。
3D视频因为细节的改动,回去重新渲染了一遍,本来下午四五点钟送到,在大屏幕上试一下是再调的,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下午四点钟就放了三四百人进来,我们在现场没有办法再试,因为如果你试了,有人录下来放出去就完蛋了。最后我也很绝望,满屏都是灰白的马赛克,非常绝望的。我很羡慕乔布斯,即使技术支持方不专业,如果我们有足够的预算,把这个场地包下15天,我们住进来,工程师花16个小时调LED屏,什么都调出来了。因为它本身的表现力能做到,只是没有专家给你调,有很多问题,这也没有办法。
问:现在科技公司都在谈人工智能,你怎么看?
罗永浩:坦率讲我们自己不太好意思提,多少人说人工智能,很多时候就是把一些算法讲得很神奇,什么机器学习,还有神经网络……我觉得他们的演讲能力远超过技术能力,虽然是做技术的,但团队能讲出非常好的名词,真的,那个东西就是名字起得好。
我也看过网上比较刻薄的说法,说现在科技界人工智能的水平相当于10个扫地机器人的智商,有人说谷歌很牛,那就相当于15个扫地机器人。这种说法是比较刻薄的,但是这些科技公司三句话不离人工智能,不离AI。AI这么火,我们并没有看到真正上了台阶或者有数量级上的变化,还是一个起步的阶段。
问:大多数厂商都在谈屏占比,为何你不以此衡量?
罗永浩:我们内部开发从来不量屏占比,但是做完量了之后吓一跳,我们屏占比比绝大多数国产手机都好,在我们之前的只有两个。一个是Z17,努比亚是用光学折射的方式看起来没有边框,但是代价是让机器更厚,这是很有特色很有追求的尝试。
此外,各家有各种量法,也不公布。我们就看屏幕的显示区域,然后再算轮廓,如果把按钮算进去我们会更占便宜,因为就是小圆钮。我们没有算按钮,只算显示区域和轮廓。
问:锤子做生态,为何要从空气净化器起步?
罗永浩:坚果Pro一代,1499的赚7块多,到2299才有200以上的利润,2299的我们卖了1/3左右,大概是这个样子。净化器相比手机没有领导性品牌,存在巨大的价格空间。我们在净化器领域看很多创业小公司都是十几个人,里面有一两个原来干过几天,出来觉得是个机会就干起来了。
我在智能领域里看那些创新小团队,都是小儿科。但是他们随随便便能弄个10亿估值,我们就很崩溃。锤子科技拆开变成5个团队,每个都是20亿估值,现在在一块儿还是20亿估值。
净化器第一是没有领导性品牌,第二你知道那些巨头为什么卖那么贵吗?我们发布会上没有讲。白电巨头卖得好的原因是从600多到2万多的产品都做,有完整的产品线。我们杀进来就做顶配,当价格还不错的时候,那些巨头是很崩溃的。但是他们没有办法把顶配降下来以应付我们,因为他要降一个,产品线就要全部降,整个就会乱掉。所以明知道你打得他很苦恼,他也没有办法。如果我们能加速冲出来的话,有望成为这个领域数一数二的品牌,那未来就会比较容易。所以我们做净化器是非常务实的考虑。而且我们在北京,很容易想到这件事,每天睁开眼睛就会觉得,如果有五个项目,你会先想到净化器。
问:苛刻的追求会不会引起供应商反感?
罗永浩:我们小时候都是用日本的名牌电器,比如松×、索×、东×、日×,各种×,用着这些长大的,我们残存着对这些产品的某种敬畏。但是你去看看它比我们贵三五倍的那些东西。在开模的时候我们提了比较苛刻的要求给供应商,对方就非常崩溃,说他日本欧洲的品牌都做,就没有你们这么事儿逼的。我说你不要扯淡了,那些电器是非常精致的,然后他拿给我一看,我也吓一跳。你去看那些国际大厂牌,它的白电真的粗糙得不行。
我觉得咱们国家的早期制造业都是给国外老牌大企业打下手,现在已经积累到了非常好的历史时刻。我看一些国内杂牌的东西,做得都很让人吃惊,时不时还会有创新。
问:详谈下成都办公的布局?团队全要从北京迁移?
罗永浩:我们总公司已经在陆续往这边搬,现在在成华区的世茂大厦。办公区正在装修,差不多这个月底住进去。这边大概有70来人,不算客服,客服还有100来人,到年底软件的研发会落在成都,因为成都人才特别多。
其实做手机的人才没有那么好找,不是没有,也有,我们来这里之后也发现一些公司以前研发的分部放在这里,但在裁员甚至是撤销这个点,于是我们也招收了很多不错的人。成都还是以软件为主,像成电也在成华。我们稍稍安顿下来,会大量做校招,我们还有两个投资者是成都这边上市公司的老板。
问:以前的房产怎么办?如何说服团队来成都办公?
罗永浩:我在北京没有买房,但在成都已经买了房子,我今年45岁,第一次置业。这里可能还有一个对比的问题,我在北京住的保利的房子,一平方要15万,我们在这边也是一个保利的项目,楼比北京那个要好得多,才2万块钱。人对钱的感觉是比较得来的,没有绝对的,所以我老婆看了很崩溃,把天津的房子卖了,在这边买了一个大4倍的房子。我们也拿这些事情现身说法,跟北京的同事说,他们其实过来的很多。原来我们担心他们不愿意过来,实际上不是,尤其是年轻的,没有说老婆不上班,或者说孩子必须上什么学校,没有这些的话都非常愿意过来。如果不愿意过来,领他们来看一下,差不多两三天就投降了。
问:你多次谈及索尼的产品,如何看待这个品牌和日本产品?
罗永浩:在非数码时代,模拟电子时代,索尼是人类电子消费品历史上最了不起的做产品和做设计的公司。今天它衰落得很厉害,不是说财务数据,而是说它的产品设计有比较明显的退步。我买了很多关于索尼设计的资料,它的今天跟全盛时期是比不了的。但是即便如此,中国人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有这样的家底,它的工业设计即使做砸了都比很多同行好,它的基因是它的传统强项。
日本整个软件行业都不行,他们在那么多方面,包括游戏软件那么强,但是做应用软件和操作系统做得特别差。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坚持买索尼的产品作为收藏,但是基本没法用,因为软件很糟糕。在模拟电子时代你不觉得,但是数码时代非常糟糕。但还是会买,就是特别喜欢。
我还想插一句,之前做M1的时候,我专门去了一趟日本,有一个自动白平衡做得很出名的公司,他们老板后来出去创业,创始人六七十岁,整个公司平均年龄七十岁。老爷子说年轻的时候在索尼,中午去食堂吃饭大家聊的全是设计和产品。他离开索尼五六年,离开前大家基本聊的都是参数,所以他还难过了半天。我觉得企业终归都是这个样子的。
问:你怎么看冯唐说的“油腻的中年人”?
罗永浩:我看了那篇文章,多数我都是赞同的。有的人不是易胖的体质,不容易胖,有些人吃一点就胖,相对不容易控制。这时候不容易胖的人会笑话胖的人说他自制力差,这是很常见的。还有人有发泄的渠道,比如你抽烟、喝酒、骂人,负面情绪要有一个出口。但是很不幸的是我做企业之前是教书的,还有人拿我当青年导师,我工作压力大的时候没有发泄出口,就是夜里吃两个汉堡包。